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uxihua1981】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士兵突击同人)【袁高】长相守》 作者:luxihua1981/beiliya1981 01 长相守,随时随地,一生。 第三次正式见面的时候,袁朗发现,他喜欢上高城了。 说得更通俗更浅显易懂点儿,那就是,他爱上高城了。虽然,他们满打满算,也才见过几回而已。 想到和得到之间,隔的是一个做到。 但不爱和爱上之间,缺的只是个瞬时的感悟。 而袁朗便在看到高城右边脸颊上那条蚕卧于眼睛以下动脉以上的疤痕时,一道霹雳照亮乾坤,他悟了。 对许三多的特殊关注。 对成才的莫名怨恨。 对那句“不抛弃不放弃”的深刻印象。 对这次演习的异常期待。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最合理最圆满的解释。 于是当袁妖孽终于得以直面真相大彻大悟的瞬间,他几乎想仰天长啸。 这,就是他妈的报应! 然而袁朗毕竟是老A的队长,而老A,从来都是“藏头不露尾”这句形容词的最佳写照。 所以他当即做出决定,继续将老A的形象完美继承以致发扬光大。 A别人,甚至A自己,但绝对,不说实话。 他喜欢高城,没错,但他并不期待高城也喜欢自己。 这条路,太难。 他已经栽了,并且栽得迅速彻底、抽身不能,不过他从没想过要拉高城一起。 那个人太亮、太阳光、也太温暖,他不想让那个人因为有自己的存在,而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更何况高城对他别说喜欢了,恐怕连基本的欣赏,都谈不到。 没关系。袁朗想,自己要求并不高。 他只要看着他。哪怕是看着他结婚,看着他生子,看着他幸福的过日子,也很好。 “我酒量一斤,跟你喝,两斤吧。” “我酒量二两,跟你喝,舍命。” 两斤VS舍命。 坦率VS遮掩。 但这却是袁朗为自己划下的,最接近真诚的底线。 于是在这条警戒线容许的范围内,袁朗放任自己在每次实战任务之前,给师侦营打去一个电话,报备他老七连的兵在自己麾下依旧活蹦乱跳的同时,也顺带提醒下高副营长,世界上还有他这么个妖孽不合常理的存在。 虽然由于部队任务繁忙,他打去的电话多半只能留下个口讯,但袁朗依旧快乐的享受这个过程。 因为总会有那么几次,他能在出发前听到高家小老虎熟悉的声音,若运气再好一点,甚至还能接到回来后的饭局邀请。 虽然少不了拖油瓶们的前呼后拥,不过袁中校已经很知足了,知足得每次结束任务后仍然亢奋的难以休息,不得不拉着一众疲惫不堪的南瓜们奔赴375高峰,迎接那美丽的朝阳。 “咱队长别是疯了吧,每回去找高副营长吃饭都乐得我浑身发冷,真亏人高副营长体格好,愣抗得住。” 使出吃奶的力气仍然被落在后面,锄头满脸黑线的看向身边的菜刀。 “少说话,保存体力。瞧队长那得瑟样儿,今天还指不定得迎着朝阳跑几圈呢。” 菜刀看看前方队长矫健的背影,理智的提出了自己对黑暗未来的合理想像。 “队长是为咱们好,锻炼……有意义。我们连长以前——” “三呆子,闭嘴。没听齐桓说吗,保存体力!” 成才猛地拍了下真理同志的后背,再一次成功的将他随时随地散布高连长光辉事迹的企图掐死在襁褓之中。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老连长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些话早已被完毕翻来覆去的叨念了无数遍,连吴哲都快倒背如流了。 “唉,人生啊,还真他妈妖孽如狗血。” 最后还是吴大学问一句话结束了此次的白烂讨论,苦着脸陪自家队长继续绕着375转圈。 但即便多话如吴哲者,也仍有一句话埋在内心深处没同任何人说过,包括他亲爱的菜刀。 队长对高副营长的态度,真的很不对劲儿。那眼神儿饥渴的,就跟饿了三天的狗瞧见根肉骨头没啥两样。 当然袁朗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属下眼里已然与某犬科动物画上了等号,依旧快乐的饥渴着,遥望着肉骨头尽情撒欢儿,却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 他那根心爱的“肉骨头”,可也不是瞎的。 因此当这段幸福的暗恋短暂的相见持续了约有两年多以后,我们的袁狐狸终于在某次出任务前例行的电话报备中有幸沐浴了某老虎怒火的洗礼。 “你他妈能不能别每回出任务前都一通电话打过来,跟他妈交待遗言似的!有命回来再打!” 电话撩得干脆利落,袁朗除了第一声的“喂”,便只能半张着嘴发呆。 直到断线的“嘟嘟”声空响了半日,才愣愣的挂上电话,却怎么也挥不去不知何时升腾起来的莫名期待。 于是使出浑身解数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前脚将那帮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毒贩摁巴摁巴捆巴捆巴往上一交,后脚便空投回老A,连铁队的面都没来得及见,就直奔电话而去。 “喂,我找高副营长……野外训练?明天才回来……好吧。” 郁闷的挂上电话,袁朗一回头就看见铁队斜靠在自己办公室大门的门框上,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春暖花开。 “铁头儿,我明天——” “没假!上次的报告要重写,这次的报告要新写,下次的报告要预写,还有,我要你亲、自、来、写,明天交给我。反正看你精神这么旺盛,一定没问题。” “铁头儿……” “就这样,不作讨论。” 02 第二天。 老A三中队长办公室。 重写的新写的预写的报告全部写好,袁朗用力揉了揉自己那比国宝还国宝的两个大黑眼圈,一连气打了好几个哈欠,却依然觉得两眼干涩并伴着微微的刺痛。 苦笑了一下,命苦的老A队长一边用力揉按僵硬的肩部肌肉,一边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开窗帘。 阳光直直的罩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身心舒畅。 袁朗回过头看看显示屏上的时钟:两点二十五。 原来都已经中午了,难怪太阳这么大。 ……高城,也不知道回去没有。 不知不觉陷入沉思,袁朗习惯性的皱起眉,思绪飘远,手指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爬上了旁边的电话机。 利落的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直到耳边响起了陌生人沙沙的询问,袁老A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啊?噢,我……找师侦营高副营长……出去了?……没事。” 呆呆的瞪着手上的话筒,就这么军姿式站立了好一会儿,袁朗忽然笑了起来。 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居然就搅得自己心绪不宁方寸大乱,进不得退不得原地不动亦不得,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袁朗,竟也会为另一个人泥足深陷到如此地步? 真他妈的—— 可笑至极! 嘿嘿的轻笑到哈哈的大笑乃至捧腹得难以自抑,袁朗手扶着桌子撑住下滑的身体,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肺都被震得一阵阵抽搐,方才逐渐缓和下来。 深吸口气,重重的抹了把脸,袁朗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扔进嘴里叼住,有意忽略手上的微微颤抖。 俗话说人不走运喝凉水也塞牙,袁老A摸遍全身竟找不到打火机,不由狠狠咬住过滤嘴,困兽般满屋乱转,好半天才终于在书桌左侧的书堆缝隙里找到个粉色的廉价打火机,然而用力打了好几下,却只见零星的几点火星,以及火星消逝后的淡薄白烟。 靠! 再也控制不住烦躁的心绪,袁朗泄愤似的用力一抡,那枚可怜的打火机便在大门旁边的白色墙壁上分散炸开,结束了其短暂的一生。 “嗬,好大的火气,没想到堂堂老A中校就为了一根香烟,也能发这么大火啊。” 袁朗一愣,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不知何时半开的门口,似笑非笑的站着军姿标准的吴哲,而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悠闲的抱着胳膊的家伙,正以目光追随着那根从老A嘴里掉下的香烟落于地上,再转回他呆滞的脸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是高城。 袁朗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队长,高副营长找。” 看够了队长脸部肌肉的有趣纠结,锄头清了清嗓子,有效唤回了他家队长混沌的神智。 “我、看、见、了!” 一字一顿的吐出四个字,袁朗收回看向锄头时那种吃人般的闪闪绿光,投射到高城身上后表情转瞬便丰富了起来,极为热情的将他让进屋。 “原来是高副营长,真是稀客呀稀客。别站在门口啊,让人看见跟我故意怠慢友军似的,快进来进来。” “对了——”笑眯眯的将高城拉进屋,袁朗于关门的瞬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着吴哲即将拐过弯去的背影轻声交待了一句,“吴哲呀,以后进我屋之前,记得敲门啊。” !! 仿佛平坦的过道突然出现了沟壑,锄头一个闪神,左脚绊右脚的侧歪了一下,大硕士的聪明脑袋便结结实实的磕在了拐弯处的墙角上,真——疼! 不过值了! 别说只是磕一下,就算加上刚才那温柔的威胁可见的报复,也值了! 能见到此妖孽百年不遇的惊慌失措外加面部神经失调,哪怕让他下半辈子搬到375峰上去住,他都认了!! 不枉他忍辱负重观察了这么久,长时间的揣测终于获得证实,亲爱的菜刀啊,你等着,小生这就把胜利的果实剥皮去核切成块,顺便扎上牙签直接端到您老人家面前,总算够体贴了吧~~~~~~ 这边吴哲痛并快乐着光速跑走,那边袁老A闷并忐忑着面对诡异的高城,尴尬的咧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袁朗自己也很郁闷,毕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尤其是在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时候,真真郁闷到家。 不过郁闷归郁闷,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张嘴。 因为高城的态度跟平常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不同于刚进来时的随意,此刻的高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生气,不高兴,不着急,不上火,不别扭,不脸红,该不的都不了,不该不的也不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太安静。 一种高城在袁朗面前从未有过的沉思般的安静。 安静得袁朗恨不能一步跳到他跟前大喊一声你是谁,居然敢冒充高副营长。 但他不敢。 因为那的确是高城,现代科技毕竟还没有发展成现代科幻。 “我说高副营长,你大老远的跑来基地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看着我发呆吧。” 勉强扯起个笑容,袁朗实在受不了这满屋子异样的寂静,终于挤出一句开场白。 然而话才出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逼着高城开口,立时有种自抽一顿的念头。 事实上自打高城进门,袁朗就敏感的察觉出那双穿过他望向某处的沉思眼神里貌似正在成形着某种决定,而这个决定,跟他有关。 但他不想知道这个决定是什么。 或者说,他迫切期望高城的这个决定与自己正在想的事情毫无关系。 所以他目前最应该做的,绝对不是逼高城开口,而是千方百计的让他别开口 只可惜,他明白的晚了点儿。 “对了高城——” “袁朗。” 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高城扬手截住袁朗岔开话题的企图,不留半点转圜余地的,张口便丢下颗重磅炸弹。 “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不——” 半小时以内的第二次晕头转向,袁老A眼神一暗,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然而当高家老虎真正下定决心要做什么的时候,即便妖孽如袁朗者,亦无力阻挡。 “用不着否认,就就就凭你看着我的眼神,我就能肯定。那种眼神,我见过,我懂。” 再一次截断袁朗的话,高城的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我,高城,也喜欢你。” “我其实——” 垂死挣扎的解释夭折于半途,袁朗大张着嘴愣了半天,眼睛如同圆圆的鸡蛋。 “什么?你见过?你在哪儿见过??” 03 无言的三秒钟过后,高城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严肃凝重一扫而光。 “你个死老A啊,大脑回路就是跟人不一样,连重点都抓的这么与众不同,我在哪儿见过跟你有什么关系,个狗拿耗子的熊玩意儿。” 袁朗话问完,自己也觉得有点犯傻,只得嘿嘿干笑两声,胡噜着脑袋看向高城。 “那啥,高副……高城,那你的意思——” “甭,甭跟我来这套有的没的。”高城大喇喇的一摆手,“我也没啥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省得你成天自己跟自己瞎较劲,我看着也腻味。” 自己跟自己较劲?不是吧,居然明显到连高家老虎都看出来了?袁朗对此很是郁闷。 “得,话说完了,我营里还有事,假也只请了半天,回去了。” 挥挥手,高公子潇洒的打道回府,连声再见都没说,愣是闪得死老A半天回不了神。 傻呆呆的直立在办公室中央,袁狐狸直到那挺拔的身姿消失了好半晌之后,才逐渐缓和了石化的僵硬,颤抖的手指向高城离开的空气,声声猿哀点点鹃啼。 “高……城,你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自那个诡异的会面日以后,众老A在锄头添油加醋的有心散布下,个个对传说中的高副营长升起了如同高山流水般的极端敬仰之心,并不约而同的兴奋着亦不平着个烂人天打雷劈似的顺遂爱情。 然而就在这个腾飞着粉红色气泡的氛围里,在老A们洋溢着八卦之心的窥视下,却丝毫不见自家队长意料之内的喜形于色妖孽升级,反而好像整个人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目光无神摇摇欲坠,成日里陷在云山雾罩之中只见白烟不见人,皱着个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吭一声也是有气无力干巴巴的。 “队长?” “嗯?” “训练任务全部完成。” “哦。” “队长?” “嗯?” “小生的妻妾被你踩死了。” “哦。” “队长?” “嗯?” “没事。” “哦。” “队队队长!” “嗯?” “我和成才哥要请假回师侦营。” “哦……什么?师侦营?急着回去干吗?出事了?!” 对“师侦营”三个字的条件反射,老A队长不负众望的回魂。 锄头从后面捅了捅被队长突然增大的语调吓住的完毕同志,用力眨了眨左眼,那意思是你放心大胆的说,啥事没有。 “吴哲,你眼睛咋了?是不是抽筋了?我听……” “那个队长,是这样——”熟练的从后面捂住许三多向来毫无遮拦的大嘴,成才同情的瞟了眼当机的吴哲,面对袁朗时已是一脸正直,“是小帅叫我和三多过去的,电话里没说什么事,语气倒是挺急,只让我俩赶紧过去就给挂了,所以三多有点心急,赶忙就来请假,队长你看……” “行,去吧。”眉头搅在一起,现在的死老A压根儿没心情跟自己这个“A”字较劲,“我开车送你们。” 其实袁朗很清楚自己这些下属脑子里转的都是什么念头,但他现在着实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搭理这干无聊人等,要知道那天高城丢下的重磅炸弹,他可是直到如今都没拆完啊。 高城说他喜欢他。 真的吗? 是真的吗? 不会吧。 不可能吧。 袁朗知道高城不会说谎。那个骄傲的家伙没必要骗他也不屑骗他,图好玩吗?人老虎又不是狐狸。 但喜欢二字,说出来简简单单,做起来难如登天。更何况两个男人的喜欢,需要面对的困难则更是加倍到你无法想象。 高城说喜欢的时候,这些事他想到了吗?他会不会只是一时冲动,他会不会将来后悔,如果自己不管不顾的去追求,会不会最后,伤害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A人A多了,习惯了面对谎言与诡谲、坎坷与艰难,蓦然间遭遇真诚、碰到平坦,反而令他无所适从。 所以他害怕,特别害怕。 害怕见到高城,害怕听到高城的声音,甚至害怕回想起高城说喜欢他,不明所以却怕的要死。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好笑的发现,那时候的自己,害怕的其实只是一个希望,一个本以为不可能实现却被突然摔在自己面前的希望,倒令他更怕破灭。 还是道行不够啊,纯粹自作自受。成精后的老狐狸眯着眼淡笑。 可惜当时的狐狸还不够老,最多也才成精,所以笑不出来,只在接收到来自许氏地狱的“高城可能受伤了”的信息后,黑着脸抿着嘴焦着心急着情踩着油门拉着油瓶飞车直奔师侦营。 等他把车在大门口停稳,满车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脸色都是白的。 只不过他是担心高城的安危,其他人是担心自己的性命。 “班长!” “班代!” “咦?个死老A跑来干啥?又没人叫你。” “连长!!” 远远的看到门口站着三个人正冲他们打招呼,许三多脸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大喊一声便扑到中间那个人怀里,撞得他趔趄了身子差点坐地下。 “连长你没事啊,吓死我了,小帅说的不清楚,我还以为你又受伤了……” 未尽的话语直接被一巴掌打掉,高城笑骂:“个孬兵,不盼我点好。”说完一扒拉许三多的脑袋把他扒拉到身后哼哈二将的势力范围,由得他们去久别重逢。 “连长!您没事真好。” 才把许三多解决掉,高城闻声一回头又见一排白牙晃得他头晕,生以为大白天的闹鬼了出来两个许三多,仔细看才认出是成才,立正在自己面前笑成一朵花。 “成才啊,你说你几个月不见好的不学学那个孬兵来吓唬连长,去去去边去,那边都等着你呢还不过去。” 哭笑不得的踢他屁股一脚把他踢进老7连包围圈,瞬间淹没在欢声笑语之内,高城叉着腰无奈的摇头,眼神里却掩不去闪烁的骄傲。 看了一会儿,高城回过身面对袁朗,眼神清澈而坦然,看得那由于心爱的老虎安然无恙刚放下心来的袁老A又是一阵心悸,忽然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那个……高副——” “叫名字,官衔那么长你不累我还烦呢。” “呃……高城,我来其实是因为——” “我知道,许三多吗。”回头瞟了眼正聊的开心的老7连小团体,高城干脆利落的再度截断死老A的话,“其实是小宁好不容易考上了军校,想找他们庆祝,可能是说得太急没表达清楚,劳你大驾真不好意思。”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袁朗干笑,感觉出高城似乎不大高兴,软钉子照样磕得他鼻青脸肿,“那个高城,我有话跟你说。” “先等等。” 一句话憋得袁朗差点内出血,心说你今天的任务是不是就为了截我的话啊,可怜腹诽归腹诽,脸上还要微笑再微笑,诚恳得宛若聆听上级训示一般。 “要是分析解释就免了,少整那婆婆妈妈的,老子有话不往心里藏,钉是钉铆是铆,甭拿你们老A那一套往这儿按。” 高城哼了一声,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斜觑着死老A。 一次接一次的刺激准确插进这个叫袁朗的靶子的红色正中心,实可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若是再忍绝不是人。 死老A毕竟只是个形容词,他袁朗还不是死的。 于是闭眼、吸气、睁眼、看向高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声音洪亮的开口。 “高城我爱你我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吧。” 04 袁朗说得很清楚。 中校说得很明白。 死老A坦白得没有半点老A风范。 但他的声音也很洪亮,洪亮得震走了树梢的麻雀,震惊了不远处的老7连小团体,震得高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幸好两个人站的离大门还有段距离。 顾不得老7连几个孬兵白天见鬼的表情,高城狠狠咬住后槽牙,一把扯住袁朗的胳膊往角落里拽,同时还要艰难的在门口哨兵往这边看的时候露出笑容,吓得小哨兵迅速转回头去立正站好,心说咱副营长跟老A果然是有深仇大恨,看这笑得多嗜血啊。 “你个死老A,跑这儿犯病来了是吧!” 终于将人拉到路旁树下的一个阴影处,高副营长气势如虹的瞪起俩大眼看着死老A,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吧,你,啥意思啊!” “啥意思?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啊。”袁朗一脸无辜。 “怎么,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 低下头叹了口气,高城忽然垮了双肩,怒火好像气球撒气似的逝去无踪,再抬头眼神里遍布的已是认真和凝重。 “你想好了?确定?” 蓦然有种自己被A了的感觉,袁朗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有狐化倾向的小老虎,干脆向前一步走,伸手将装甲老虎圈在怀里,低低的声音喷洒耳畔,暧昧真诚。 “我想好了!我确定!” “干啥干啥,光天化日的,闹鬼的毛病。” 一把扒拉开袁狐狸刻意营造出的温馨,高家老虎抖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转身便大踏步的奔向自己心爱的兵心爱的兵营,将个目瞪口呆的死老A丢在身后。 “会餐会餐,俩孬兵难得来一趟,小宁小帅给我撒开了往死里折腾,我还就不信了,看他老A有多牛!” “是!连长!” 齐齐的回应都带着炸子音,高城满意的点点头,斜瞟向袁朗的眼神意味深长。 ——看见没,这才叫声音洪亮。 笑眯眯的拨拨头发,袁朗认命的跟在后面,脑子里却还回味着高城离开前那瞬间的面红过耳。 害羞了,高家老虎害羞的时候,还真可爱啊。 不大会儿功夫,所有人重新在门口聚齐,刚才的插曲仿佛白驹过隙一闪而逝。 心中有数的人暗自偷笑暗自悲叹,心中无数的人懵懵懂懂随遇而安,结果便是一行人完全没有被那场惊世骇俗的告白影响到,依旧欢声笑语勾肩搭背的走向食堂,奔向师侦营与老A的决战之地。 那时候袁朗走在最后,笑得快乐而神秘,暧昧而欠抽,所以也没人看得出,他眉宇间凝结的那一点点不安。 没关系,那不安太少了,少的可以忽略不计,袁朗如是想。 虽然当时的高城并没有正面回应。 但袁朗明白,他的没有回应,也是一种回应。 他答应了。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了。 一字之差,幸福的日子就这么来临了。 真的吗? 越来越经常的,袁朗于睡梦中猛然惊醒,却不知道他究竟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是做梦,还是现实。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不敢相信。 多简单,多幸福。 简单的因为所以。 幸福的如梦似幻。 一点都不像正在发生的事实。 但,毕竟还是幸福的。 不知不觉中,有点像世界末日之前的放纵。 袁朗由着自己的想念频繁进出师侦营,由着自己的宠爱无限包容高城的所有,由着自己的欲望亲近再亲近,直到他怒气勃发的将自己踹下床,还在呵呵的笑。 高城的笑,高城的怒,高城的认真,高城的温柔…… 一点一滴巨细无遗的收藏在心里,然后在见不到的时候,一遍一遍的回忆。 那段幸福时光里,他毫无保留的付出着,却没有发现,每一次自己宠溺的望着高城,那目光中,都隐约流动着绝望。 就好像下一时下一刻下一分下一秒下一个瞬间,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只要是梦,就总有一天,是会醒过来的。 而那时候的袁朗,正坚信着自己在做梦,所以声嘶力竭的紧抓住美梦的一角,祈祷着不要醒过来。 至少,不要那么快。 有时候聪明人钻起牛角尖来,比起那些不那么聪明的人,更难看清事情的真相。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实他这个聪明人的牛角尖,原本还是要钻很久的,只不过他身边那个不那么聪明的人要是聪明起来,也挺吓人的。 某个难得的假日,高城一身清爽利落的T恤牛仔裤等在营地大门口,远远就见袁中校开着车风尘仆仆的飞奔而至,一脸掩不去的不安焦急,却在看到自己之后转瞬的释然,终于控制不住的大爆发。 “袁朗,你整天这么藏着掖着的有意思吗?有话不说,非藏起来让人猜,什么毛病!” 阴着脸走近越野,高城一巴掌拍在车头盖上,随即背在身后一个劲儿直甩。 “知不知道有些话有些事你不说,是没人知道的,最后还不是把你自己憋死,连带着让人看笑话。” 袁朗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颤,连忙跳下车跑到跟前表示关心:“手没事儿吧,来我看看,疼不疼?” “想岔开话题啊?没门儿!”高城冷笑“我告诉你,你TM要觉得有些事来的太容易了你心里别扭就直说,不就是曲里拐弯纠结痛苦一步三折反复无常吗?你想要是不是,行,我给你!” “别别!我不想要,真的,一点都不想。” 这下是真的心惊胆战了,袁朗陪着笑舔着脸往前直凑,心说小7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都没想明白的事儿让你一针扎这么准,曲里拐弯纠结痛苦一步三折反复无常?嫌我现在还不够纠结吗,你直接突突死我得了。 只可惜装甲老虎毕竟是装甲老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习惯的笑脸在高城执着的注视下一点点坍塌,袁朗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毫不掩饰浓浓的疲惫。 “我只是,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像做梦似的,怕总有一天……” 怕总有一天你会说算了错了结束了我们不该在一起我们分开吧…… 怕得要死,却说不出来,不敢说出来。 怕一旦说出来,就会成真…… 05 “怕总有一天我们分开了?” 没有如往常一样推开死老A的靠近,高城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嗯。”袁朗闭上眼,闷闷的开口。 被死老A少见的坦诚堵得一个噎气,高城的眉头皱成“川”字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僵硬的搂了他一下,然后迅速将有变身为八爪鱼倾向的某人从身上扒拉开,径直上了车坐进副驾驶。 这是个问题,高城想。 是问题就要解决,高城又想。 可怎么解决呢,高城费劲的想。 理解的前提是了解,了解的前提是交流。 误会,多半就是在你的自以为和别人的想当然之中发生的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心有灵犀。 话这种东西,你不说出来别人是猜不到的。 真知灼见! 虽然这番语重心长的告诫,只是高家妈妈被家里的老顽固和小顽固逼急了才闪耀出来的智慧的火花,但真理放在哪里都是真理,管他人类社会还是动物世界,能摆平老高和小高,就一样能摆平老虎和狐狸。 但关键问题是,高城说不出口。 怎么说? 说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抛弃不放弃我高城说到做到绝不当逃兵? 还是说关于道德责任友情爱情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很明白了我发誓我不会和你分开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他疯了吗! 这种话想想都起鸡皮疙瘩,要真说得出来他就不用当兵改行去演戏了! 个蹬鼻子上脸的熊玩意儿,老子都主动告白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高城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极为凶狠的瞪着刚在驾驶室里坐稳并关好车门的死老A,瞪得原本正沉醉于爱心拥抱中的某中校心里一个劲儿直发寒,两眼直视前方死命回忆自己哪句话戳到了高大公子的肺管子。 “袁朗!”高副营长语气很冲。 “在!”袁朗回答得很快很乖很响亮,但高城还是很生气。 “一动不动的孵蛋哪,还不开车!” “是。往哪儿开?” “直走。” 沉默在狭窄的车厢内无限蔓延。 高城直视前方,袁朗更是不敢左顾右盼,老老实实的开车直走,等待着台风尾的再次肆虐。 不是他说,他家老虎的爆发就从来没有这么短过。 “袁朗。” 直走了很长时间,高城才总算忍下自己莫名升腾的怒火,别扭的开口。 “你担心,是不相信我?” “不是。”袁朗摇头。 “不是?”高城有点愣,难不成他想错了? “那个右转。那你……是不相信自己?” “不是。”袁朗再摇头。 “那你TMD担心什么!!” “我说不清楚。” 袁朗转过头笑了笑,高城差点直接上爪把他掐死。不过幸好他又开口说了下去。 “可能是怕——”袁朗认真想了想,斟酌着自己的遣词用句,“怕我们最终会分开,怕我现在的幸福……到最后……会害了你。” 高城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虎眼,有些哭笑不得。 话这种东西,果然难猜得要命,亏他还浪费感情琢磨了半天怎么解释,个死老A折腾了半天敢情就为这! “你不A人难受不被人A你心里也难受是吧,眼前的事还整不明白呢就操心上多少年以后的事了。” 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将死老A打量了个遍,高城严肃的下了结论:“袁朗啊袁朗,你这就是闲的。” “啥?” 这回换袁老A有点愣了,扭过头定定的看着一脸泰然的高城,忽然觉得自己魔幻了。 担心这个是人之常情吧。 幸福降临的太迅速、太虚幻,总有一天,它会更迅速、更虚幻的消失。 舆论的攻击、亲友的责难、环境的艰辛、未来的荆棘。 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抛弃不放弃,要做到这六个字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懂得不比高城少。 但他不知道,到了最后的最后,高城会怎么做。 是为他付出代价,还是将他当成代价付出?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牵扯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然而一向自信爆棚的袁姓妖孽,这一次,却没有信心。 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总会被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只保持着美好的希望,是不够的。 更何况他的工作注定了危险发生的可能性比一般人高出许多,所以他想得也比一般人多,不得不多。 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那自己现在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是该期望生离,还是死别? 袁朗总是想,也许分开,才是真的为了高城着想,但想归想,他其实根本无法放手。 那种温暖,那种阳光,他得到了,便不想失去。 于是一切纠结回原点。 这是个死胡同,袁朗顶在南墙边上,死活出不来。 看着袁朗的眼神由惊疑渐渐转为暗沉,高城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的刺痛,手下意识的搭在他大腿上轻轻摩挲,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我想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了。” “是吗。”袁朗从魔幻中挣扎出来,笑得很淡,“我怕的挺多,你是说哪一样?” “怕死。”高城说得很笃定,在看到死老A骤然缩紧的瞳孔,他就更加笃定。 “袁朗,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许将来我们会淡了,也许不会,也许将来我们会分开,也许不会。但生死相隔是必然的,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可能白头到老,当然也可能很快,谁知道呢。袁朗,我没你聪明,也没你想得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还不错,至于以后的事情,反正还没有发生,想那么多干啥,徒增烦恼。” 想那么多干啥,徒增烦恼? 袁朗没再魔幻,他直接凌乱了。 是啊,徒增烦恼。 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烦恼,为了可能发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烦恼,为了烦恼烦恼,TMD自寻烦恼。 真理啊真理,我终于有幸和你面对面了。 正所谓强鼓不用重锤,南墙边上,原来还有个门。 一句话,袁朗开窍了。 “高城!” 袁朗激动的半转过身就想拥抱他家小老虎,但是—— “看路!你TMD看路!!” 高城比他还激动。 “呃……没事没事,就是手一滑。” “滑你个头,左转。” “好。” “右转。” “哦。” “到了,找地儿停车吧。” …… “……高城,这是哪儿?” 06 “我家啊。” 高城回答得理所当然,却在转身开车门的前一秒被老A中校一把揪住衣领来回直搡,搡得他头晕目眩。 “你家!你不是开玩笑吧!!” 袁朗脆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往嗓子眼儿里钻。 不带这么玩的。 怎么说也是头一次拜见岳父岳母,你总得让人准备准备捯饬捯饬吧,这倒不错,除了两串香蕉(空着手)什么都没有,丢人哪!丢整个老A的人啊~~~ “松开。”一巴掌打掉造成自己晕眩的罪恶之手,高城晃了晃脑袋,含糊的说,“开啥玩笑,这都到门口了,赶紧的停车。” 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袁朗瞧着高城不怎么自然的脸色,僵硬着脖子左瞄右瞄就是不看自己,忽然意识到他这是有意要让自己安心,立刻满脸的多云转晴,感动得不得了。 但感动归感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实在没留多少时间让他煲什么心灵鸡汤。 于是袁朗一句废话也没再多说,以最快的速度停好车窜进距离大院门口最近的小卖部,出来时已经提了满手的东西,一个劲儿庆幸出门的时候带了钱包而且钱包里的钞票还不算太少。 “没事吧你,上哪鼓捣这么多东西?” 一眨眼功夫,高城再回头就见袁朗不知打哪儿变出一堆吃的喝的在手里拎着,悬着的胳膊还在试图捋平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皱褶,不由瞪大了虎眼,说不出的敬佩。 不愧是死老A啊,这动作就是比一般人迅速。 “嗨,头一次见咱爸咱妈,空着手多不合适。” 袁朗眨眨左眼,笑眯眯的欣赏一朵红云空降到某老虎脸上,然后胸前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少废——哎呀!” 高城拳头才挥出去马上后悔,好在某老A单兵素质过硬并且早有准备,身子只略微晃了晃,手里的酒瓶依旧稳当。 “没事吧没事吧。”高城一脸担心,上去就把两瓶酒抢到自己手里左看右看,“还好,这可不能摔了。”说着又看了看郁闷的某老A“成啊你,连老爷子只喝二窝头都知道,侦查工作不错啊。” “那是那是,怎么说都是未来老丈人,这点喜好再打听不出来我还混个屁啊。” 原本正咬着牙瞪着酒瓶子的某中校听到高城夸他,又开始得意忘形,结果没留神一个“老丈人”把老虎刚减了点的火气又撩拨了起来。 “丈你个头!”把两瓶酒抱在胸前,高城行动不便只得一脚踹在死老A的小腿肚上,“还不走,等花轿抬啊。” 袁朗嘿嘿笑了两声,听话的跟在高城身后往楼里走,厚道的没有指出就算有花轿来抬也是抬咱们高副营长这铁一般的事实。 高军长住的离大院门口不远,三层。 金三银四啊,袁朗暗自点头,不愧是军长,很好的楼层。 站在自家门口,高城忽然别过头,拿肩膀撞了撞袁朗的胳膊:“那啥,别别别紧张,没事。”说完迅速回身敲了敲门。 袁朗短暂的愣了下,紧张的情绪竟真的有些缓解,不由看着老虎挺拔的背影,笑得温暖幸福。 看见没,这就是他爱上的装甲老虎,细心爱心温馨一样不缺。 谁说他粗枝大叶来着?眼瞎!! “来啦来啦。” 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拉开,一位四五十岁的妇女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还没等高城开口便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儿子!可想死我了!” “妈——” “妈什么妈,你说你个死小子,还记得有个妈啊,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跟你爹一样一样的,见着部队比什么都亲,早把当娘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妈……” “唉,都说养儿子养儿子,养儿子有什么用,倒不如养只兔子,给个菜叶还知道蹦两蹦呢,哪像你!诶,老头子,儿子回来啦,还不赶紧的出来,窝在书房睡着啦?” “妈……” “听见啦!今儿还真新鲜,哪次回来也没见你叫妈叫这么勤过……哎呀,你是高城的战友吧,看我这眼神,快进来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你看你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老高!快出来,城儿带战友来家啦!” “呃……伯母好,我叫袁朗。” “好好,来坐坐,城儿啊,还不快去倒茶,一点礼貌没有。老高!快着点儿!” …… 一阵铺天盖地的混乱,等袁朗在沙发上坐好再抬头,高妈妈早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 高城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在袁朗的肩膀上按了按,像是安抚,但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去厨房沏茶。 于是袁朗一个人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嘴角勾起个弯弯的弧度。 高城家里挺大,粗略看去大概三室一厅,但摆设简单整洁,触目所及都是些必要的木质家具,除了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了幅字以外也没什么装饰品,很有种军人之家的风范。 环视了一周,袁朗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自己身后那幅整间客厅唯一的装饰物上。 从右到左四个大字:天大地大。 虽然没学过书法鉴定,但袁朗也看得出这幅毛笔字写得好。 不是字体好不好看,他不懂。 而是透过这四个字,给了他一种刀光剑影血染山河的沧桑感和壮烈感。 这种感觉,他懂。 袁朗几乎是直觉中认定,能写出这幅字的,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军人。 于是目光顺着卷轴滑过落款,不大的几个小字有些潦草,袁朗刚认出一个“马”,便听见脚步声响,也顾不得再往下看,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来人一身家居便服,看气质大概五十来岁,许是常年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的缘故,脸上的皱褶并不多,但眉眼间却透出股不怒自威的神韵,令袁朗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儿,站成个标枪。 连猜都不用,袁朗“啪”的一个立正敬礼,难得的规规矩矩。 “首长好!” 被这声洪亮的嗓音吓了一跳,高军长皱起眉,左手将正攥在手里看的一叠资料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右手则摘下眼镜同样压在上面,这才眯起眼打量面前的人。 袁朗站得极笔挺,标准的军姿挑不出半点毛病,两眼直视着一军之长严肃认真却不卑不亢,很有种军人的挺拔和风骨,惹得闻声从厨房探出半拉脑袋的高城看着都小声嘟囔了句“烧包”。 然而甭管烧包不烧包,某中队长的目的依然顺利达成,成功的给未来岳父留下了个蛮不错的第一印象。 与袁朗对视了一会儿,高军长暗自点头,张了嘴才要说话,不想又让人抢了去。 “我说你没事儿跟这杵着干吗,看人家都不好意思坐下了,还不快躲开。” 不知道打哪儿又突然冒出来的高妈妈手捧着切好的果盘,以整个老A大队都叹为观止的潜伏技术来到高军长身后,毫不客气的用胯部撞开挡道儿的障碍,热情的冲袁朗招呼。 “小伙子累了吧,坐你的,别搭理他,这当兵都当出毛病来了,越理他越来劲儿。来,吃水果……” 似是已经习惯了老伴儿的粗暴对待,高军长也不出声,款款挪到边角的沙发上坐下,伸手刚想摸茶几底下的烟盒,却在两道灼灼激光的逼视下没骨气的中途折向果盘,抓起瓣橘子往嘴里放。 随后坐下的袁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立刻机灵的冲高妈妈笑得亲切热情。 说起来某老A毕竟有着狐狸、妖孽等等外号,而这些名称的由来除了招人恨之外还有另一个共通的特色,那就是聪明。 只要他愿意,他几乎能让任何人喜欢上他。 虽然只是几乎,但至少高家妈妈还是处在肯定范围以内的。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毫无意外的与袁朗相谈甚欢,被哄得开心的高妈妈好一会儿才想起很久没见的宝贝儿子。 “儿子啊,让你沏个茶你沏哪儿去了,这么半天!” “我这不等水开呢吗。”一样的大嗓门,从厨房里悠悠扬扬的传出来,比高妈妈毫不逊色,“茶叶也不知道搁哪儿了,干脆喝白开水得了!” “开你个头,茶叶不就在茶几上,开水暖壶里有,个眼瞎的玩意儿!”气壮山河的对吼结束,高妈妈回身嫣然一笑,拿牙签插了块苹果递给袁朗。 “真是,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就是让我给惯的,什么都不会。” 袁朗接过水果,没说话,只是看着高妈妈瞄向厨房的目光中满溢的宠溺与骄傲,同样笑得温柔。 母亲就是母亲,所有的都一样。 不论嘴上说得有多谦虚多平淡,但在她们心目中,全世界最优秀的那个,永远是自己的小孩。 某老A正发着感慨,却见高城端了茶壶从厨房出来,一边打开茶几上的茶叶筒往里倒一边稀奇的瞧着他的脸。 “没事吧你,听见什么了笑成这样,跟人似的。” 袁朗笑得更欢了,表情也如他所愿的从人类过渡回畜类。 “怎么说话呢,没家教!” 凌空一巴掌扫过高城的后脑勺,高妈妈回头白了高军长一眼,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养不教,父之过”这六个字。 被瞪得多了,高军长权当看不见,耷拉着眼皮把面前的空茶杯往中间推了推。 高城则嘿笑两声,摸摸脑袋也不言声,随手把茶壶放到袁朗跟前。 “没事。”自然而然的接过沏茶的任务,袁朗将四个人的杯子全部倒满摆好,然后端起高城的那杯恭恭敬敬的递给他,呲着牙笑。 “高副营这是跟我开玩笑,幽默呢。是吧高副营长。” “是啊,当然。”高城笑眯眯的接过茶杯吹了吹,脚底下丝毫不见留情。 可怜某狐狸对某老虎在家时的拘谨程度估计不足,脸色有点发白了。 “都是当兵的,你看看人家,多有涵养,你再看看你,唉~~~”高妈妈摇摇头,毫无所觉的看着人家儿子,一脸羡慕,“诶小袁你今年多大啦?” “三十多了。”袁朗慢慢吐出口气,抬头,微笑。 “那可不小了,有对象了吗?” “对象啊……”眼角余光瞄见高城的头越来越低,袁朗扩大微笑,“有了。” “哦。”高妈妈点点头,投射在人家儿子身上的目光益发羡慕。 “那就算了,我有个老朋友的女儿今年二十六,挺水灵一姑娘,我本来还想给你介绍介绍呢。得了儿子,让你捡个便宜,过两天约个日子你去见见呗。” “噗!”一口茶悉数喷在衣服上,高城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妈,“我说妈啊,您别开开开这种玩笑成吗!” “谁跟你开玩笑,我都答应人家了。”高妈妈眼睛瞪得更大,毫不退缩。 “不去!我不捡这便宜!再说——”高城回绝得干脆,“我也有对象了。” “什么?!!” 仿似一石激起千层浪,瞬时间,六只眼睛齐齐钉在高城身上,当中有惊讶、有惊讶,也有惊讶。 “你说真的?谁?多大了?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跟你爸看看啊,啊?”狂喜很快压过惊讶,高妈妈一叠声的问。 高城倒不怎么在意,一边拿抹布擦抹自己身上的茶渍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袁朗。 “就他啊,这不带回来给你们看呢么。” 安安静静的…… 袁朗听到了生命逝去的声音。 ——太神奇了! 07 虽然袁朗那强悍的大脑思维早已趁着从小区门口到高家门口这段不长的路程内绕地球周长转了足有三百多圈,并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对应方略想了个遍,但—— 没包括这种。 真的。 某老A崇拜的望着高城淡定的侧脸,哗啦啦从心底烧出三个血字。 你、真、行!! 时间的声音滴答滴答的,不像生命消逝的动静那么清脆那么单一的打击着袁朗,但在一片寂静中也显得震耳欲聋。 又过去三秒钟了。 袁朗在心里计算着。 他毕竟不能一直看着高城出神,再想也不行。 他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是爷们,他必须面对,面对所有风霜刀剑,站在高城前面,这是他心甘情愿承担的义务。 所以他回过头。 虽然慢了点,虽然有点像慢镜头播放,虽然他光回头就用了超过一分钟,但他的视线终究从高城脸上转移到了高家父母的脸上。 还不错。 袁朗瞄了眼茶几边上放着的水果刀,暗地里侧侧身,挡在二老与高城之间。 这待遇比想像中好太多了,虽然脸上僵硬了点,沉默了点,空白了点,至少没掀桌子没武装镇压。 还没。 不愧是军长和军长夫人,涵养啊,这揍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安静的时间又渡过了一些,高军长深邃的目光从自然的高城不自然的袁朗和发愣的自己老伴脸上依次掠过,终于在开口这个时间点的切入上赢了一次。 “袁朗。” 闻声抬起头,某队长的表情沉稳得当,安静的点点头。 “跟我过来,有话说。” 言辞很简洁,高军长率先离开座位,向书房走去。 袁朗没回答,也没看高城,只是直接跟上首长的节奏,随后进了书房,然后眼看着等在旁边的高军长关上房门,落锁。 此时的袁朗其实已经镇静下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更何况只要跟高城有关,是福是祸他都不会后退一步。 幸福不是等人家施舍的,他堂堂一个特种部队中队长,至少还懂得争取这两个字怎么写。 这场预想得到的暴风骤雨,是,是来的突然了些迅速了些,但他不怕。 他从没怕过。 他只是担心高城难做,如今既然那个小老虎都无所顾忌的替他开了头,他更是没了后顾之忧,坦然相对。 他爱他。 袁朗爱高城。 这是事实。如有必要,他够胆告诉任何人。 锁上房门,高军长出人意料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踱到书桌边坐下,一边将临近的窗户推开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吧。” 军长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大却带着威严,袁朗没说什么,沉默的坐到他对面,挺直脊背。 伸手从书桌底下变魔术似的摸出半包烟,高军长点上火深吸一口,然后挥挥手将烟雾往窗外轰了轰,这才接着说话。 “刚才高城说的,是什么意思。” 袁朗先是愣了一下,蓦然理解了军长锁门的意图,心情不禁有些松懈,然而却在下一秒的问话中又紧绷起来。 “就是他说的那个意思,高城和我,在一起。”袁朗回答,毫不迟疑。 “是么。”军长点点头,淡然得很诡异,“你喜欢他?” “是。” “为什么?” “就是种感觉。” 袁朗认真想了想,笑得温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很温暖,也安心,我喜欢那种感觉。但真要具体形容的话,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看着他的表情,军长像是接受了他的答案,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你们想过你们这么做的后果吗?” “是,我们想过,很清楚。”袁朗的眼睛很亮,并不避讳军长望过来的目光。 哼了一声,高军长反而笑了。 “清楚?年纪轻轻的,能清楚什么?” “不错,我和高城的岁数都不敢说大,不敢说什么都清楚明白了解,但我们也早过了天真的年纪,不会一时冲动头脑发热。所以,不管是感情还是性别,环境还是前途,我们都考虑得很清楚。” “是吗?那好。别的都不说,就先来说说你们的前途吧。” 将胳膊探出窗外弹了弹烟灰,高军长状似随意的看着他:“特种部队中队长、年纪轻轻的中校、如此大好前途,就为了高城,你能放弃?” “能。” “好啊,那你回去递退伍报告吧。”高军长“啪”的一拍桌子。 “对不起,我不会这么做。”袁朗微笑,半点不退。 “不是为了他什么都能放弃吗?怎么,开玩笑?忽悠我?” 高军长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但袁朗很安定,直直的看着他。 “为了高城,我的确可以。但我现在还是个军人,我有我必须担负的职责,我绝不会轻易抛弃我的战友,放弃我的责任,这点我相信高城和我一样,不抛弃也不放弃,如果我按您所说的做了,就等于违背了我做人的根基,同时也违背了我们做兵的信念,他不会高兴的。” 语言简单明了,没有过多的修饰表态,袁朗知道,他只是在表达一个事实,而不是给自己高唱颂歌。然而说着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很抱歉不能遵循首长的指示,但我已经不会再独自做一些自以为替高城着想的决定了,我选择和他共同面对。” 袁朗的话盘桓在屋子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然后随着烟雾飘出窗子,给人一种铺盖了天地的感觉,真诚、可信。 连袁朗自己都很满意。 所以高军长眉宇间也带了些宽松,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将你与高城的关系公开了?” “不。”袁朗老实的摇头。 不公开?他倒想呢。就老A里那几个狡诈的小子和老7连那几个机灵的家伙,不公开也算半公开了。 当然,木木那家伙例外,袁朗不承认他是自己教出来的。 “这方面我尊重高城的意见。”袁朗说。 “高城要决定公开呢?” “那就公开。” “高城要决定不公开呢?” “那就不公开。” “高城要什么都不说呢?” “那我也什么都不说。” “没事吧你!什么都他决定,那你决定什么!” 军长微微瞪大了眼,上下打量他。袁朗则笑得坦然。 “我决定站在他旁边。” 一颗烟刚刚好抽完,高军长掐灭烟头,撕了块手纸小心的包好放进口袋,抬头再看向袁朗的时候已经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笑容间甚至有丝熟悉的狡黠。 “你看见客厅挂的那副字了吗?” “啊?啊,看见了。”被毫无关联的问题扔了个正着,袁朗有点反应不过来。 “感觉怎么样?” 想了半天想不出因由,袁朗干脆不想了,实话实说:“枪林弹雨,气势磅礴,像是军人写的。” “不错,是个军人,是个值得敬仰的军人。”笑容扯得明显了些,高军长站起身低声嘟囔了句,“好小子,别说还真有点儿眼光。” “什么?”袁朗没听清。 “没什么。” 高军长乐得眯了眼,大力拍拍袁朗的肩膀,挺疼。 “刚才的话不用往心里去,老子大小也是个军区军长,只要你俩别得瑟过了,前途什么的,一时半会儿还用不着你们担心,啊!不过我说小袁啊,也不能什么都听人家的知道吗,我们家高城我了解,脾气大,想到哪儿是哪儿,有时候也得让他听你的……” 袁朗有点蒙。 确切说是种好似世界突然停止运转的错觉,上下颠倒黑白翻转,将他紧绷的神经“卟”的一下切断,一时思维停顿,大脑空白。 不是应该先怒吼一声“你小子居然敢来招惹我家高城”,接着上边一拳下边一脚,噼里啪啦揍上一顿,结果自己负点伤或者干脆躺进医院,然后跟高城泪眼相望不离不弃守得云开见月明,最后冰释前嫌抱头痛哭所有人皆大欢喜。 程序不都是这样子吗?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欲擒故纵?孙子兵法?若想取之必先予之? 不是吧! 难不成军长他老人家的祖籍不是东北而是四川?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还什么暴风骤雨,看天气晴的,根本连片乌云都聚集不起来啊~~~~~~~ 于是袁朗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高军长扶着肩膀推回客厅,直到远远的看见高妈妈正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两眼含泪的拉住高城的手说着什么,机器零件才堪堪恢复了些许运转。 不管怎么说,这种情景还属于正常范畴,袁朗有些安慰的想。 一眼看见袁朗和高军长走了回来,高城本已憋的通红的脸上更是紧张,猛地站起来就想阻止,然而再快也快不过他妈。 高妈妈从儿子的动作中立刻领会了原因,更快的一个转身扑向袁朗,牢牢的将人抓在手里,泪眼婆娑。 “小袁啊,我说你们怎么不早说啊,来,快给我看看。嗯,不错,真不错。诶我问你,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都是干吗的?有兄弟姐妹吗?都什么情况?你现在具体是什么工作的?工资多少?以后准备在哪儿定居?我跟你说……” 袁朗一阵头昏脑胀天旋地转,思维部分直接死机,再回过神来已经被高城抢到了一边。 此时高妈妈掐着袁朗的手早被大力拉开,然而隔着茶几仍旧手舞足蹈的想往前冲,好在被军长大人全力桎梏着挣脱不得,只得高声表达她的激动之情。 “你个老不死的你拉着我干吗,松开!诶小袁啊,中午别走了在家吃饭呗,我的手艺可不是吹的——” “别!你先冷静冷静,以后有机会让你大显身手,看把孩子吓得。” 高军长手上不松,抬起下巴指了指立柜上一个纸袋,怕高城听不见似的提高了声音。 “饭就别在家吃了,高城啊,你帮我把那两条烟给你爷爷送去,你们好长时间没见了,别让老人家惦记,你俩就搁他家吃吧,啊!” “大老远的上人家吃干吗,在家不挺好的……” “行,那我先走了,爸妈再见,我放假再回来。” 干脆的截住母亲的挽留。高城一手拉着袁朗,一手抓过袋子,冲刺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出了门,将母亲的召唤抛在脑后。 “记得放假一定要回来啊,带上小袁~~~~~~~~~~~~~~” 于是就在这袅袅长长的特殊配乐下,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奔出小区,直到看见大院门口,才终于停下来喘息不止。 休息了一会儿,二人双双直起腰,不想袁朗突然一个转身抱住高城,搂住脖子勒得死紧。 “干吗!你个死老A,你是想勒死我!” “高城~~我还活着呢么~~~~~~” 08 “少废话,个混蛋玩意儿,地球上人都死绝了你也出不了事!”高城笑骂着挣开袁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很用力。 “怎么,有点意外?” “意外?”袁朗心有余悸,“光意外形容的了吗?尤其是岳母大人,到底是从哪个星球归来的啊!” “滚!你妈才ET呢!!” 怎么说也算是目击证人之一,高城语气虽凶,但也不由心虚,停了一会儿才别扭的解释。 “那啥,其实你不用往心里去,我妈就这脾气。我嫂子头一次登门的时候也一样,那会儿我哥还事先打了预防针,提前跟我妈报备过一次,结果照样儿被她困在屋里头把祖宗八代盘查了个遍,吓得嫂子半年多没敢再露面。更何况咱这回连招呼都没打,也难怪她……那个,多少激动了点儿。” 高城说着说着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自家母亲的态度好像不止激动了点儿那么简单,那是激动大发了。 于是干脆放弃解释集中精力瞪人,两只眼睁得圆滚滚,那意思是你最好少说废话别得了便宜卖乖。 袁朗识趣的没再出声。 他只是笑,毫无杂质的弯起眉眼笑得纯粹,纯粹开心。 他们在恋爱。而这,跟性别无关。 多简单的道理。 但袁朗从没想过,这个简单的道理,在他解释之前,会有人懂得。 “高城。” “干吗?” “你们家真好。” 毫无心理准备的闹了个大红脸,高城迅速扭转头直视前方,干咳了两声:“呃咳咳……那个……好就多多多来呗,我家人好客。” “高城。” “嗯?” “你爸妈真热情。” “夸夸夸过了啊,那叫闹心!”高城继续脸红,粗声粗气的回答。 “高城。” “我说你个死老A哪那么多废话,叫叫叫,叫魂哪你!”高城终于怒了,指着某中校的鼻子尖说。 某中校依旧笑眯眯,两手摊开粉无辜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咱们走过了。” “………………”高城的脸开始发青了,铁青。 片刻后,两个人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越野。 抢先拉开车门,高城虎着脸坐进驾驶位,当着老A的面把他关在外头。 袁朗无奈的笑,一边默念“反正我也不认路”安慰自己,一边绕到对面钻进副驾驶,这才腾出功夫揉揉后脑勺,感觉那里起了个包。 “我说高副营,这东西怎么说都是礼物,可不能随便挪作他用啊。” 举起刚与自己后脑勺亲密接触的那个纸袋在高城眼前晃了晃,袁朗故意呲着牙吸凉气,讨好的打开察看两条礼品烟的损毁情况。 “没事。诶,这什么烟啊?包装这么奇怪,没见过。” 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高城本不打算理他,没想到那家伙见没人应声干脆拿出一条来上下翻看,好似马上就要拆开一般。 “别别别,你可别瞎鼓捣。”眼见平整的包装翘起了边角,高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启动车子,赶忙劈手抢过纸袋,极宝贝的塞进驾驶位左边的空隙里。 “你当然没见过,这是自己家种的烟叶,外边没卖的。每年就两条,我爸特意从老家托人捎来的,要弄坏了驴子爷爷非吃了我不可!” “驴子爷爷?” 袁朗摇摇头,掏出自己的白沙点上,很是机灵的顺着这个话题持续发展。 眉眼不由自主的弯成个月牙,高城早把跟死老A生气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一边发动车一边笑:“嗐,他老人家叫冯中岳,因为脾气倔,外号冯驴子,我小时候就一直驴子爷爷驴子爷爷的叫,习惯了。” “怎么你爷爷姓冯啊?”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摇摇晃晃,袁朗吐出口烟,有点奇怪的问。 空气中很快的飘散开烟草气息,高城一回头就见那死老A享受的样子,想都没想便抢过烟直接叼住,这才含糊的解释。 “刚才没说清楚,不是我亲爷爷,认的。我家以前的邻居,隔壁住了十多年,跟亲的也没啥区别。” 吸了几口将烟拿下来,高城的口齿立时清楚了很多,带着明显的骄傲:“那都是老革命,参加过抗战的战斗英雄!” 知道高城不是自夸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夸张。于是直起身子,肃然起敬。 对这样的人,袁朗从来都是崇敬的。 似乎是感觉到袁朗肌肉的僵硬,高城笑了笑,将手里的半截香烟又塞回死老嘴里:“不用紧张,我爷爷都挺好相处的,亲切着呢。” 紧张?怎么可能。 袁朗的嘴角有些微抽动,遂正直的目视前方,轻抬右手,抹去额下黑线三条。 就好像样板戏里唱的那样:有你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 经过高家父母的淬炼,这世上还有能让他紧张的事吗! 于是袁朗淡定的笑:“我说高城啊,干脆咱今天把你所有的亲戚都挨个见见吧。” “滚!” 09 “……诶我走错了,我不对,我应该走这儿刚才,没注意没注意。” “不是你不能老悔棋啊,几次了都。” “不是悔棋,你刚一说话把我给岔开了,我应该走这儿,早想好了的是。” “算了算了,重来,重来成不。” “那不成,我赢了你重来了,想得挺美的你。” “你悔棋,不能算的,刚我悔你也没让啊。” “我那是光明正大的走,你这偷摸着不行啊,手起开起开!” “你这是狡辩!我……” 袁朗将手里的东西从左手换到右手,看了看高城,没说话。 高城苦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出声。 横档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略嫌破旧显然有些年头的防盗门,带纱窗有把手的那种,透过几根钢条的缝隙,能看到门上斑驳的三个红色数字:102。 而上面那通声音洪亮的……呃……交谈,便是源自于此门以内。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袁朗想。 敢情老虎家的大嗓门不是基因遗传,而是个体感染。 正琢磨着,忽然感到身边空气的异常流动,袁朗回过头,见高城已经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边呼呼喘气一边拿眼神示意他把手里那两大口袋里撂地下歇会儿。 袁朗暗自点头,很正确,先不急着进去。 两个大塑料袋儿随手放在脚边,挺沉。 一个装的是熟食,什么牛肉啊肘子的一大堆,原本还有一块五香驴肉,但被高城以近亲为由严词拒绝了。另一个则放了两瓶红星,度数最低的那种。 袁朗凑过来紧挨着高城坐下,体贴的伸出袖子擦抹他额上的汗迹。 虽然两家离得并不远,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但在大太阳底下的吉普车里闷了十几分钟,再在超市里挤过来挤过去以后,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汗。 可能是嫌他擦汗擦得时间太长,高城瞪他一眼抬手将爪子挥开。袁朗好笑的看他不自然的偏了头,也不再坚持,干脆把袖子抻直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两人扇风。 “诶,里头都谁啊,这么热闹?”朝门的方向努努嘴,袁朗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俩爷爷,准是下棋呢,这还算安静的。”高城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看我这脑子,马爷爷几个月前刚退,我爸还给我打过电话,愣给忘了。”说着又瞄了袁朗一眼,似笑非笑:“看来你运气不错,今儿还真见全了。” “又是驴又是马的,你哪来这么多爷爷。”袁朗摇摇头,笑得极欠抽。 于是高城抽他:“瞎说啥呢,都是长辈,没这么开玩笑的。” “……我不走这儿不走这儿,听不懂人话咋地,都说了我不走这儿!” “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咋不讲道理呢,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回大丈夫,大丈夫懂不!” “你少动不动就整那文邹邹的词儿,我听着闹心,显你能啊……” “啥叫显我能啊,这是道理,你不能不讲道理!” “狗屁道理,我还告诉你马万海儿,我顶看不上你这假学问的样儿,啥啊还道理!哦,都是你们娘们儿的理,我们就一点儿理没有!” “诶你咋张嘴就不说人话呢你,你——” “啥叫人话,人说的话那就是人话,别指着你有学问骂人我听不出来啊……” 眼见门里的……交谈声逐渐长高了一倍,两人不由停住了手上的战术交流,相互对看一眼。 “没事吧,用不用劝架?”顺势揽过高城的肩,袁朗趴过去咬耳朵。 高城晃晃脑袋,脸上微红,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别的什么:“那什么,再看看吧,俩老头不一定打得起来……吧……” 可能是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高城又低头想了想,忽然用胳膊去顶袁朗的胸口:“有烟吗先来一根,快点,进去就抽不了了。” “怎么,他们不抽烟?那你送什么烟叶啊?” 袁朗有点奇怪,但还是很快的掏出烟盒一人一根点上。 高城闭上眼深吸口气,等那点有毒物质在肺里打了个转儿才慢慢吐出来,好心的催他:“嗐,进去就知道了,赶紧的吧,没听里头快动手了。” 没错,是快动手了。 “……你这人咋说不听呢,把那‘马’还我,就是你亲爹那也不能死攥着不撒手啊!” “会说话吗你,你爹才棋子儿呢!” “我管你是爹是叔儿,撒手!不撒我揍你信不!” “你……” 听着越来越大声的交谈伴着一阵噪杂,像是椅子腿儿剌地的声音,高城飞快的站起来,一边把半截烟头扔在地上,一边冲上去敲门,袁朗拎着口袋紧跟在后头,还小心着不能把酒瓶子磕了。 随着“咚咚“的敲门声,里头忽然陷入安静。 片刻后,有人说话。 “是城儿吧,门没锁,进来吧。” 一进门便是个大客厅,很大,但并不空旷。 跟门口斑驳了的岁月截然相反,屋里面居然出人意料的洁净、舒适,以及……略显凌乱。 因为墙上面挂满了字。 左边是两幅竖着的画轴,分别是“战”和“止戈”。 右边是对称的另外两幅,写着“智”和“大爱”。 而正对着他们的那副袁朗最为眼熟,横着的四个大字:天大地大。 笔力龙飞凤舞气势金戈铁马,与军长家挂的那副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放大了三倍,几乎铺满了整面墙壁。 袁朗只一眼便确定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那笔画间的隐隐豪壮,模仿不来。 不过好看是好看,可这几幅毫无因果逻辑的字挂在一处,除了儒雅气息之外,倒也添了几分古怪,叫人摸不着头脑。 再往下看,字的正下方摆了一整套看上去就柔软舒服的布制沙发,米黄色,上面陷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半躺半靠,花白的头发理得很短,脸色黝黑,五官端正,左边眉毛上有个明显的疤痕,但并不狰狞,反而透出份豪爽的感觉。 只是这个看上去豪爽的老人此时的表情并不豪爽,皱着眉板着脸斜咬着个没点燃的木头烟斗一言不发,两眼死瞪着前面正在收拾残局的另一个人。 另一个当然也是老头。 看上去年纪略轻一些,头发也已经半白了,同样黝黑的肤色,但斯斯文文慈眉善目,戴了副样式古旧市面上很不好找的圆形眼镜——有点像电视里演的三四十年代里文化人常戴的那种,或是把抗战时特务鼻子上的墨镜换成透明镜片——乍一眼更像个老教授,只是在教授的眼睛里大家看到的通常是智慧之光,而不是……怎么说,精明、狡诈,袁朗所谓的睿智高城所谓的阴险狡猾。 不用问,这两个老人自然就是冯驴子和马万海。 袁朗立刻分了出来。 很好认,他想。这两张脸,很有性格特点。 果然,高城开始叫人了。 “驴子爷爷好。” 冯中岳咬着烟嘴点点头,马万海放好最后一颗棋子,侧过身对他们微笑。 “万海儿哥好。” 马万海的笑容停在一半,冯中岳拿下烟斗,显得非常高兴。 “好好,哈哈,真是好孩子,来来来,那是小袁吧,都来都来,坐下歇歇。” 冯中岳一扫方才的不快,笑呵呵的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高城和袁朗,右手还不忘指点着马万海。 “我说万海儿啊,你也别站着不动,去搭把手,东西接过来,看把你兄弟累的。” “瞎说啥呢,当着孩子的面。跟你说过多少次,咱这亲早出了五服了,知道不。出五服了那就不算一家人,不能瞎叫……” 马万海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只得嘟囔着过来做苦力,经过高城的时候一巴掌削过他的后脑勺:“就你小子鬼机灵,什么都向着你驴子爷爷。” “嘿嘿,马爷爷好。” 警报解除目的达到,高城满意得不得了,一边乖巧的改口,一边抢先接过袁朗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只剩下那个装烟叶的纸袋自己拿着。 至于袁朗,他还在发呆。 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绝对不能说咱们袁中队长反应迟钝,毕竟是刚进门,这一通爷爷大哥的称呼来回换,别说袁朗糊涂,就算是换了妖孽祖宗铁大队长,他也绕不出来。 许是见得多了,冯中岳明明白白的从袁朗眼睛里看出个大问号,于是笑眯眯的把烟袋叼回嘴里,好心情的给他解惑。 “小子,用不着奇怪,我跟你说,我们俩啊——”用手指指自己再指指马万海的方向“原来是一家,老祖宗叫马万松,是大明的总兵,后来呢分了两支,一支姓马,一支姓冯,所以要按辈份儿论啊,他,马万海儿,就得管我叫爷爷。是不,孙子!” 最后的尾音故意上扬,冯中岳扯着嗓子冲厨房嚷嚷。 “都说出五服了出五服了,你咋还没完没了了你!” 意料之内的引出马万海的高声反驳,冯中岳笑得愈加得意:“喊啥喊啥,我又没叫你,我那是问城儿呢,谁让你搭茬儿的。是吧城儿。” “那个……呃……对了,这是我爸让我带给您的。” 明智的选择了另一个话题,高城忍住笑把纸袋塞进冯中岳手里,回身扯着袁朗往沙发上坐。 “好,好啊!太好了!” 冯中岳眼前一亮,立刻忘了自己刚才在干吗,连话都顾不上说,拆开包装就想往自己手上的空烟袋里装。 “嘿嘿嘿干嘛呢你!当我眼瞎看不见啊!” 凭空出现一只手准确无误的夺走纸袋,冯中岳这才发现马万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好东西回到了客厅,正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你早上不是刚抽完吗,不要命了!这两天咳嗽成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是不,晚上吵得人睡不着觉,难受了还不得我伺候,不能再抽了。这些我先收起来,什么时候好点了再说……” 在马万海持续的训诫中,高城默默的把袁朗推到沙发边角上,然后自己紧挨着他挤在一起,腾出前面的一大块空地儿,然后—— “马万海儿!你少他妈这么跟我说话!” 如同踩到了老虎尾巴,冯中岳“噌”的一下跳起来,攒足了的火气一通乱发,桌子拍得“砰砰”响,那嗓子,那调门儿,绝对的气壮山河,窗玻璃都给震得“嗡嗡”直颤。 “我得听你的是吧!你不让我抽我就不能抽是吧!我为啥要听你的马万海儿,啊?我凭啥要听你的!我告诉你马万海儿,我看不惯你这态度,动不动就戴个眼镜装老大,啥呀不行不准的,你拿了个样儿你给谁看呢!我告诉你,咱们这是两个人,知道什么叫两个人不,你!我!两个人!那就是我不听你的,当然你也不用听我的,懂吗!说着说着就拉个马脸你给谁看呢你,跟真会点儿啥似的,其实他妈啥都不会!……” 可能是每个人的沟通方式不同吧,袁朗几次想起来劝架被高城制止后如是想,便恍然的不再担心,倒添了几分看戏的心态,半搂着高城坐得踏实。 反正连怒火的直接承受人都不很在意,笑眯眯的一边把烟叶重新包好,一边适时插上几句“是”“对”“我知道了”,由得他扎着手臂满屋乱转。 等冯中岳发泄得差不多了,马万海手里的烟叶也包好了,于是笑眯眯的点头:“说的是说的是,我改,改啊,但这烟不能抽。” “又来了又来了,你改不了是不是!”冯中岳再度暴走“我告诉你马万海儿,我不用听你的你明白不明白,你以后跟我说话要用‘能不能’、‘可不可以’、‘好吗’,商量!要用这词儿!” “行,我记住了。”马万海把烟叶背在身后,笑得温柔。 “能不能不抽啊?” “不能!” “可不可以商量啊?” “不可以!” “不抽行吗?” “不行!” “那你抽吧。” “不抽!……呃抽!” ………… 这下不止高城,连袁朗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声不大。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吗,别跟我治气,孩子都在呢,看笑话。” 眼见冯中岳的脸色又有变化趋势,马万海飞快的把烟叶收进抽屉,赶紧回来道歉,被推开又凑近,再被推开再凑近,终于扶着他坐回沙发里,陪着笑哄道:“得了,大中午的,孩子们大老远的来了还饿着呢,先吃饭啊,别的回头再说。” “就是就是,先吃饭吧,我们买了不少吃的呢,袁朗还——哟,忘了介绍了。” 看够了热闹,高城适时的站起来助他马爷爷一臂之力,正说着,却忽然想起来忘了给袁朗作介绍。 “那啥,冯中岳,马万海,都曾是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杨靖宇的部下,独立大队大队长。”高城依次指着冯马二老,掩不住的骄傲。 袁朗立正敬礼,肃穆庄严。 “这是袁朗,特种部队中队长,是我……我朋友。”转过身面对二老,流利的介绍突地卡了个壳,高城脸一红,停顿了片刻才结结巴巴的说,“那啥……你们都都都知道了吧。” “知道,当然知道了。”二老对视一眼,同样暧昧的笑,“你爸打过电话,说得挺清楚。” “嗯……知道,知道就不用说了,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高城转身逃逸,剩下三个人相互微笑,意味深长。 知道,当然知道。就那俩眼神,碰在一起突突的直冒火星,是人就看得出来,还用得着小高电话通知? 冯中岳看看马万海,马万海看看冯中岳,眼神里带着长辈的疼爱与宽容。 然而袁朗也知道了。 知道了高城为什么看得懂他的眼神。知道了高家父母为什么会有那种怪异的理解。知道了——什么叫大恩不言谢。 看来这两位老人对他来说不但是长辈,更是恩公啊。 10 马万海喜欢写字。 很明显。 更何况就他们家墙壁上的装饰来看,他的毛笔字还着实不错。 所以当饭后的聊天话题被他有意无意中转移到毛笔字上的时候,袁朗聪明的向他讨了一份墨宝。 马老很高兴,或者也可以说很兴奋,当下便抓了袁朗冲进书房,留下嗤之以鼻的冯中岳继续跟高城闲话家常。 书房挺大,挺敞亮,自然也不能免俗的挂满了字。 只是那里面最当中最显眼的地方,挂了一副极其古怪的画轴。 因为袁朗研究了足足五分钟,也没看明白那上面枝蔓横插黑白交错间涂抹的究竟是什么。 “不错吧,那是个虎字。” 笑眯眯的看了眼迷惑的袁朗,马万海一边铺摆笔墨纸砚一边解释。 “是我们还在东北带兵打仗的时候冯驴子写的。” “嗯,好,是挺有意思。”袁朗假模假式的点头,歪着脑袋装作欣赏的站在画轴跟前。 忍住笑,马万海拍了拍袁朗的肩膀:“不怕告诉你,当年我俩比赛写字的时候,他就是凭着这幅字赢了我的书法。” “啥?”袁朗有点愣,不由重新打量起这幅连落笔都找不着的“好字”。 “是啊。通过恐吓,和一笔数目不小的贿赂,我就大瞪着俩眼输给了这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家伙。”轻轻叹口气,马万海眯起双眼站在旁边,“所以我才会把这幅大作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用来时刻提醒自己,在很多时候,评断对错好坏依据的都不是公平,而是角度和——手段。” 马万海忽而瞟了袁朗一眼,淡淡的说:“很多时候,人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选择那种最安全、最容易被理解的道路前进,以为那样就是正确。其实对错哪有那么简单,你认为的正确,不一定就是好,你认为的错误,不一定就是不好,关键还是在你想要对得起谁。是你重视的人,还是大多数的芸芸众生。” 有时候事情太明显,容易迷惑。 有时候道理太简单,容易忽略。 有时候对错不只是圈和叉的符号。 有时候太重视这个世界的规则,反而忘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人,原本就是习惯遗忘的动物,那么又有什么必要为了那些早晚会遗忘的人们,来委屈自己。 “小袁啊,你是聪明人,但聪明人更容易犯些幼稚的错误,反倒让人笑话。千万记住,感情是拿来珍惜的,可不是拿来考验的。别不信,不怕告诉你,我这可是经验之谈。”挤了挤眼,马万海用力拍拍袁朗的肩膀,转过身提起毛笔,“好了,废话不多说,你想要什么字?” “常相守,常相守就好。”袁朗露出个由衷的笑容,一阵轻松。 马万海写得很快,字也不难,转瞬间便洋洋洒洒的铺满了宣纸。 长相守。 一个有趣的口误,袁朗接过字的时候想。 一字之差,微妙的引申了的含义,反而更贴合他的心思。 如同被什么温暖的气息填满了胸口,像是祝福,又像是未来的预示,鼓胀胀的挤压着他,滤出了心底里最后那点儿莫名的烦躁不安。 “谢谢。” 袁朗真诚的道谢,却在刚要将纸卷起来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您不用落款吗?” “不用了。”马万海大手一挥。 “这是你们的长相守,其他的都多余。” 从二老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以后了。 没了正午时炽烈的阳光,微风拂过带起一波波清凉舒爽,尤其是楼道口长年照不进日光的阴湿角落,更是泛起阵阵凉意。 但高城感觉不到丝毫凉爽。 因为当身后的防盗门被关上的下一秒钟,他便被一股大力推搡着贴到了楼梯口下面的墙壁上,随后就是一具散发着热量的身体挨近,将他密密的笼罩起来。 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周围,湿润的嘴唇吸吮、舔咬,撬开牙关,极具侵略性的席卷而上,温柔而又彻底的探索着他的口腔内壁,直到高城的呼吸几乎急促到破碎,才不舍的拉开距离。 “干干干啥玩意儿,明天明地的犯病哪!”扶着袁朗的肩膀喘了半天,高城才终于均匀了呼吸。 更紧的压在高城身上,袁朗笑盈盈的舔咬着他耳下的皮肤,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想表示下我最最真诚的谢意。” “谢意?有你这么表示的么。”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红着脸挣开某人的桎梏,高城整整衣服,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却在前进了一段路之后,忍不住好奇的回头。 “你谢我啥啊?” “没啥。”袁朗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笑得俗气又暧昧,“就是谢谢你爱我。” “谁谁谁告诉你我……那啥你了!我我我我只是……那啥!!不是……那啥!!!” 高城差点没跳起来,震天的吼声到了一半又低了下去,左顾右盼硬是说不出那死老A如此自然便说出来的字眼儿,跺了半天脚终于只能转过身闷头往前急走,力求不要看到那该死的家伙越笑越开的眉眼,省得他忍不住当街揍人。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我知道高副营对我只是那啥,绝对不是那啥,行了吧。“嘿笑着赶上高城的脚步,袁朗一手揽住老虎的肩膀,忽而压低了声音。 “城儿,咱买套房吧。” 突地停住了步子,高城挑起一边的眉毛,讶异的看他。 袁朗依旧笑的得瑟,扬起手里的纸卷晃了晃:“既然要长相守了,咱总得有个能长相守的地方吧,你说呢高副营。” “就凭你那点儿资产?”高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某特种部队中队长一眼,露骨的表达了不屑,然后继续快步前行,将发愣的中队长远远抛在身后。 挣扎着从打击中奋起,中队长苦笑着摇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然而还没等袁朗同志继续努力,前面的高城同志突然扔回来一句话,砸得他头晕目眩迷迷糊糊。 “我出一半的钱。” 这应该就是幸福的眩晕吧,袁朗幸福得无与伦比。 “高城,我爱你!” “滚!” “那我也爱你!” “死远点!” “死了也爱你!” “闭嘴!!!”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uxihua1981】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